期待古戲有更清晰開闊的今風

迴響論壇/戲曲  12/12/03
期待古戲有更清晰開闊的今風
看民權歌劇團《周成過台灣》

撇開劇本的遺憾不談,演員的表現算是可圈可點,擁有這麼多人才,也難怪民權是響噹噹的老字號。
◎陳衍吟(成功大學中文研究所碩士)


民權歌劇團《周成過台灣》
台北縣‧文化局演藝廳2003年12月5日

蔡美珠聲情並茂,林嬋娟喉韻夠味。◎民權歌劇團/提供


《周成過台灣》是民權歌劇團「古戲‧今風」的年度大戲之一,呈現的是清末漳泉一帶的唐山客,為著生計紛紛渡過黑水溝,希望能在「錢淹腳目」的台灣闢得一片天地。因著渡台禁令與台地男女比例之懸殊,唐山公流連花間,床頭金盡走上絕路之事時有所聞。《周》劇反映了這樣的社會狀況,此劇脫胎於民初的社會事件,雖非傳統古路戲,但從其「癡情女負心漢」的典型框架來看,說是「古戲」卻也不為過;至於「今風」,照劇團說法,便是「著重人性的深入刻畫描寫,以現代觀點的新詮釋為製作主軸」罷。

三角的性格和關係鋪陳不足

《周》劇原本是希望翻案,還給周成一個有愛的本然,但這道三角習題裡的二女一男,很可惜並沒有相當比重的性格鋪陳,遂演變成只有周成與郭阿麵的對話,甚且自說自話。當初發憤圖強、甘願冒死前進黑水溝的少年郎周成,見著江山樓的郭阿麵之後,就沈迷酒色,不事生產,千金散盡被毆逐花間,復振之際曾拿錢羞辱郭阿麵,仍壓根忘卻家鄉妻小,甚至再娶郭阿麵,種種過台灣後的行徑都只顯示出周成的唯一己私欲是圖,何愛之有?月娌遭毒殺後,心裡本來沒有原配妻的他,大可以和郭阿麵「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」,怎會半夜不睡覺跑到涼亭,好讓月娌的冤魂乘隙而入呢?「愛」既不成立,月娌便死得莫名其妙,周成欲自戕、麵仔的求死與攔阻都顯得薄弱而沒有說服力。

郭阿麵原本似乎是要設計成「給我錢其餘免談」的愛的絕緣體,但她不讓老鴇趕情夫阿頭,三不五時耳提面命他要當大爺,倒是差別待遇,最後她聽從其言毒殺月娌,阿頭被月娌的鬼魂追趕落井後,麵仔面對周成的欲手刃而後快,竟表現出無畏的氣勢。這個戲若能從麵仔對阿頭似有若無的情愫著墨,也許可以呼應該角色劇終前不懼一死的剛烈,但編劇卻以阿頭威脅將麵仔毀容來為二人依存的聯繫作解,委實可惜。至於月娌的性格,實在是太模糊了,這麼沒有存在感,構不成一點威脅,殺她幹嘛?三角的立面並未形成,沒有衝突卻換來一死(真要幹掉一人,也應該是利嘴刁蠻的阿春嘛),未免不明不白。

演員表現可圈可點,各具效果

撇開劇本的遺憾不談,演員的表現算是可圈可點。主要演員的唱作俱佳,插科打諢的人物也都各具效果。蔡美珠的聲情並茂,舉手投足盡是戲味,可以想見當年鼎盛風華;林嬋娟的作表用心,喉韻夠味,扮相也佳,後勢可期。陳麗紅台風大度,楊秋萍嗓音清甜,吳鳳華喜感天成,擁有這麼多人才,也難怪民權是響噹噹的老字號。

此番上陣的,多是外台千錘百鍊可以獨當一面的大將,習慣了外台開放場域的「賣力」演出,這次演出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聲音的不悅聽了。這不是指音樂設計,而是空間轉換之際,音場自然跟著起變化,特別是閉圍空間中的反射音干擾,當同台的所有演員都「賣力」演出的當口,但覺耳際一陣轟然,腦袋嗡嗡作響,再精彩的表演都給「震」壞了。最足以凸顯此項缺失的一場戲,即阿頭醉酒拋擲飾品,逗引妓女們爭奪,眾聲喧囂,鬧到不可開交時,郭阿麵出場摔酒杯收煞衝突最高點--只可惜擲地無聲,喧囂依舊,顯得有些尷尬。不過這些非關演員的技術性問題,未來應可有效解決。

期待民權keep walking

演出中有個值得一提的現象,即月娌妯娌行至城內行乞時,一唱「乞食調」,觀眾席便有人行至台前擲鈔票「貼賞」,這原是外台演出的傳統,剛開始雖略感突梯,倒也覺得這樣的互動挺有趣,蠻「後設」的(只是當賞金絡繹不絕,劇情直轉急下仍有人上前投擲金錢,就覺得干擾了)。這部分不曉得劇團原先是否就設想到了呢?總體來看,這次台下捧場的觀眾不少,只可惜台上角色的人性刻畫似乎未如預期的厚度,平面了些,有幾場戲(復仇、掃地出門)的節奏也不夠緊湊,過於放恣,演員都很賣力,同台競技時不免百花齊放,主從關係未見層次分配,稍嫌可惜。不過因為都是厚底子演員,文武場也精彩多元,大抵還是熱鬧好看。

外台與劇場演出的有機轉化,不是幾個團隊、幾場演出就能卓有成效,而是所有歌仔戲從業人員與愛好者共同的課題;民權既然已走上了這條路,那就兼著keep walking吧,走著走著,戲路也許自然就清晰開闊了。憑良心說,看了這場演出,筆者滿心期待與民權在廟埕外台欣然相遇,那必是一場場令人駐足良久的精彩唱作。